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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援非青年看非洲

2000-01-06 来源:文摘报  我有话说

姚洛夫

城市印象

其实非洲并不都是黑的,撒哈拉以北生活的就是白色的含米特、闪米特人,通常被称作白非洲。而大家印象中羚羊乱跳、狮子出没的非洲,其实是指撒哈拉以南以黑色尼格罗人种为主体的黑非洲,尤指以班图语系为主的中南部非洲。

中南部非洲有些城市,像南非的约翰内斯堡、开普敦、津巴布韦的哈拉雷,城市发展水平非常高,街道宽敞、绿化充分,路面质量极佳,商业中心高楼鳞次栉比、漂亮典雅,城市整体规划美观,建筑风格鲜明,各具特色的别墅错落有致,人也显得比较高雅,名车美女充斥街头,给人总的感觉与欧洲无异。然而其它绝大多数城市,大多却是另外一幅景象,建筑低矮陈旧、路面残缺,街上充斥着衣衫破烂、骨瘦如柴的黑乞丐,狭小混乱的商业中心地带挤满了无所事事的黑人。

赞比亚、马拉维、坦桑尼亚算是黑非洲中经济情况相对比较好的国家,而这些国家的首都,繁华程度也就约略等于国内的县城水平,再往下算的所谓大城市,就只能和国内边穷地区的乡镇媲美了。

胖黑人与瘦黑人

刚刚接触黑人的中国人也许会像我一样,看见黑人都是一团漆黑,不大分得出差别,可是定一定神,就可以很直观地把黑人分成两类:胖黑人和瘦黑人。胖黑人坐在车上,穿着名牌西装,脑门上闪放着知识的油光,不知道是不是学知识造成的后遗症,很多都戴着眼镜。瘦黑人呢,不管多远都是靠脚走路,而且真正是脚,上面没装饰任何像鞋一样的设备,衣服破破烂烂,上面多少有些洞,如果你不小心让某个洞长大到不能蔽体的程度,那它的主人绝对有决心和你拼命,因为这很可能是他全部的家产。瘦黑人都很憔悴干枯,不管怎样出汗都看不出什么油亮,表示确实榨不出油来。请不要误会我着意要用胖瘦来象征富贫,而是在街上这种反差太直观、太醒目、太有趣,你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这更代表非洲的原始和质朴。

小动物和大植物

城市的原始还体现在各种动物与人共舞上。你窗口的木瓜树上随时可能冒出一只猴子,抢先对你看中的木瓜下嘴,鹰隼可能在天上卖弄,吓得院子里的鹊儿、鸟儿树丛间乱窜,大蚂蚁会在地上排队,鼻涕虫会在菜地里撒野,漂亮的花蝴蝶个个色彩绚丽,橘子树上偶尔会爬出变色龙来,桌子上可能会跳出螳螂,到了雨季刚来的时节,无数的白蚁会在晚上扑向灯光,抖落的翅膀像密密的雨点散落满地,失去翅膀的白蚁则可以成为黑人爱吃的零食,一碗一碗,既好吃又营养。你屋里的蚊子可能数以百计,苍蝇可能有指甲盖那么大,蟑螂可能有一个手指长,但不要怕,它们的敌人也很强大,突然窜出的蜘蛛可能有半个巴掌大,几乎可以分出公母来,“你不必惊喜,也不必讶异,转瞬间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街上郁郁葱葱,到处是树木,许多比两个人合围还粗,可是别以为这就是千年古木,很可能它只有几十年的历史,这就是非洲特色。可是真奇怪,在街边的树丛里基本没有果树,实在有点浪费。其实芒果、油梨(也叫黄油果)、木瓜都是黑人喜欢的食物,而且黑人也有以果实为生的历史,某个已不可考证的顺口溜这样形容的:“吃饭靠上树、穿衣三块布、说话不算数、政府靠援助”,其实树上的粮食也没什么不好的嘛,天上要是能掉馅饼,何乐而不吃呢?吃一个算一个。

黑人喝白玉米粥

现在一般黑人的主食是玉米面粥,在赞比亚叫“希玛”(NSHIMA),在津巴布韦叫“撒杂”,在一些法语国家叫“契咕契咕”,名字各异,东西却是一样,做的时候先把掺了一些玉米面的水烧开,然后再往里面不断加玉米面,直到熬成很稠的浆糊状的面糊糊,吃的时候就用手掐成一团往口里送。有钱的时候,还可以往玉米面里加点菜,通常是一种三四厘米长的小干鱼,还有一种五六厘米长的晒干的虫子,叫“咯特皮啦”(CATAPPILA),据说要早上刚出太阳的时候到树上去捉。黑人非常爱吃这种玉米面粥,因为当地的玉米面细、黏、有营养,以至去中国青岛海牛足球队踢球的赞比亚球员带去中国的行李就只是几袋这样的玉米面和小干鱼。真是不知道,在白人没有将玉米介绍到非洲之前,黑人吃什么呢?看来一个民族的饮食习惯也是可以改变的。

传统日渐苍白

在黑人的服饰风俗里,能够被视作民族服饰的,大概只能算“三块布”,这是一种女装,头上缠一块布,上身裹一块布,下身包一块布,除此之外,好像再没有什么可以算作民族服装的了,也许因为布本身就是外来文明的象征。现在黑人穿的,已经都是来自欧洲的西装、礼服和来自中国的便装、鞋帽。

曾经多过牛毛、不可胜数的各种部落语言现在也已经逐渐被英语、法语替代。有时候,我会很怀疑,到底还有哪些可以算是黑人自己的民族特色文化?节奏激烈的土风舞?原始豪迈的羽毛装饰?粗犷神秘的木雕面具?即使在部落里,这些风俗也在褪色,在悬殊的文明竞争当中,被淹没的非洲原生传统已经越来越苍白,而对于如洪水滔滔的西方文明而言,黑非洲又还是未被接纳的边缘,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民族灵魂的丧失?在现在这一代当中,你看不出黑人能认同什么,得过且过、透支消费、不负责任,你可以说他们这样是没落的,可是你也无法要求他们像你一样的生活。

在这种时候,也许才知道,对一个民族而言,完整而强壮的文化传统才是生命核心。

到处是公园

在我以前的想象中,非洲整个是一个斑马、羚羊、狮子到处乱窜的动物园,我甚至想过是不是应该随身带根棒子,这样和猩猩打架的时候才不会吃亏。可是来了以后才发现差得很远,和地球上其它地方一样,只有人,才是非洲的主宰,那些无法无天、活蹦乱跳、没有人性的野蛮动物,仍然只能在人类给它们划定的圈子里活动。不过相对说来,非洲提供给动物们的居住条件还是比较宽裕的,在南部非洲各国,大大小小分布着数百个国家公园,大小从数百平方公里到十几万平方公里不等。

别以为越大的公园就越容易找到更多的动物,园子大了,那些狡猾的动物会比你更懂得隐藏躲避,对于想和各种动物们订个约会的旅游者来说,最重要的是必须找一个向导,跟随向导的指示去发现动物。物以类聚,各种动物通常以族群为单位,有各自相对固定的生活区域、活动空间、作息时间,向导们非常熟悉各种动物的规律,视力一般也非常好,能够像雷达一样准确地为游客发现各种各样的动物,如果没有他们,一般游客很可能只能见到一些最常见的族群很大的动物,如羚羊、斑马一类,族群较小的如犀牛、角马就极可能失之交臂,对一些喜欢晚间单独活动的猫科动物如豹子,没有向导简直是不可能发现的。为了见到各种动物,游这种大型国家公园最好的时期应该是旱季(4-11月),这时候各种动物都会集中在湖旁或者河旁。

与兽同游

在这些巨大的国家公园里游荡,凭两只脚是走不下来的,公园一般都会提供适合观光的敞篷吉普,司机通常也就是导游,公园也允许游客自己雇导游、开着自己的车进公园游览。

也真是奇怪,在这种敞篷吉普里,游客从来都很安全,虽然狮子活动区、豹子活动区都是游人必去的地方,有时候离这些猛兽就二三十米远,也没有听说发生过伤害事件。我们去赞比亚东北省南卢安瓜(SOUTHLUANGWA)国家公园的时候,曾经遇到一家白人,他们自己开着敞篷吉普在公园里转,结果在狮子活动区的时候,车子熄火,出故障了,一群狮子闻讯赶来,围在车边看热闹,就这么一直对恃了整半天,狮子们才决定离去,等他们修好车子狂奔回住地,全都已经近于精神崩溃了。

动物凶猛

南非有一种特产的豹子——猎豹,鼻子两边有两条黑斑条标志,是跑得最快的哺乳动物,最擅长的就是在草原上狂奔,在人工饲养的环境中也就躺在平地上,可是我又见过它趴在树上的照片,所以一直没明白这种猎豹到底是喜欢呆在树上还是草丛里,世间万物多姿多彩,真是难究其奥妙。

有一种叫“KUDU”的动物,据说就是中国传说中的四不像,个头非常大,比大水牛略长,有两个牛高,感觉快接近大象的体魄了,顶着两只大犄角,威风凛凛的样子。可惜长得虽壮,胆子却小,远远看见车子就跑。

我觉得非洲草原上很多动物都像牛,除了蛮壮的野牛,那种叫角马的动物虽然名字是马,其实长得也像牛。还有好几种羚羊,壮硕肥大,似乎通常的牛也没那么大,看过的人才会相信,羊也可以把牛给撞死,不过一跑起来,羚羊就毕竟是羚羊,灵活迅捷。

长颈鹿·狐狸

长颈鹿曾经是我眼中非洲草原的代表,在万兽奔腾激起尘土飞扬的兽流中,长颈鹿鹤立鸡群、独树一帜,像不像万军丛中的旗子?有人考证说中国传说中的万兽之王麒麟指的就是长颈鹿,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受此启示。

运气好的游客有时候可以遇到狐狸,金黄的皮毛,脸上一圈黑的,又有大片的白色,花里胡哨,非常醒目,怪不得妖冶的女子被叫作狐狸精。这东西既然长得这么美丽张扬,为了不被豹子一类的警察逮个干净,都非常警觉,即使这样,在草原上狐狸也是不容易见到的,也许大多数都殉美了。还有一种野豺,脸上也有黑色的条纹,长得挺生动的,两个两个、一对一对地出没,却专门靠吃动物腐尸为生,体内积聚了大量的腐质、细菌,一旦死了,就会马上腐烂。

到非洲赚钱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凡有人的地方,必定就有中国人,凡有中国人的地方,就必定有商业、有奋斗。我曾经在南非的海关见到一对年轻福建农民,一个英文字母都不认识,却在比划着解释去莱索托开发农场的计划,让我真正知道了什么是中国人勤劳、智慧、勇敢的双手。

私人贸易是最具有活力的生力军,两三年以前还不多,现在则有如过江之鲫遍地开花,主要都是销售国内的轻工产品。相应的,黑人的生活也因这些物美价廉的商品而改善,非常明显,以前黑人都少鞋穿,穿双破烂的拖鞋,干活的时候还得放在一旁,敝帚自珍、绝对爱惜,衣服也破旧不堪、令人油然而生同情,现在不同了,福建的运动鞋、运动衣,温州的皮鞋,广东、江浙、山东的衣裤,满街乱晃,可以说市容焕然一新。不过中国产品总是脱不了一副廉价品的形象,虽然实实在在地改变了黑人的生活,却得不到尊重。

中国人的传统强项——餐饮业,在非洲也发展很快,在当地有一定的声望和影响。黑人的消费比较疯狂,属于只管初一、不管十五的类型。

有一个行当应该特别提提的,就是私人诊所。在其它地区,中国人能被允许行医的似乎很少,而在非洲却相当常见,这一方面是因为非洲缺医少药,另一方面是因为中国政府援助非洲的医疗队口碑很好。可是近年新开的一些私人诊所却不是那么回事,许多医生和他们的假药一样,本身也是冒牌的,或者专科医生干内外全活,还有诊所违规经营药品销售的。在赞比亚就曾发生过一件不成体统的事,两个开私人诊所的中国医生因为私忿,互相向政府揭发对方是冒牌货,结果一查最初的工作许可,一个是翻译,一个是兽医,导致当地政府要求重新审核全部中国诊所的行医资格,这两个人倒也有本事,一个通过政府高层官员留下继续行医,一个流窜到别国接着行骗,据说混得更好了。很不幸,这类冒牌医生很多也是河南人。这种浑水摸鱼的行径确实践踏了中国人的道德和形象。(上)

(《羊城晚报》1999.12.28姚洛夫文)

南非约翰内斯堡街头,一个商人在被歹徒用刀打劫后,持枪追上歹徒并开火,并把歹徒同伙逼到街角。未几警察赶来控制住了场面。

舍姆巴·海得比 摄

2000年的非洲会不会是和平与充满希望的?

颜长江 摄于毛里求斯路易斯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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